Goldenfishtank

双豹组·日落时分



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傍晚,他和往常一样下楼和同伴玩耍,这段时间他在练习投篮,并且进步很大。

他的父亲在家里工作,父亲很忙,并不能花那么多时间陪他,但是父亲保证,等他学会扣篮的那一天,就和他在球场上来一局。

这花不了多长时间,他心想,我正在长高,而且长得飞快,用不了几年,我就能像父亲一样高,甚至比他更高。

他的小伙伴刚把球传给他,就停下动作,指着他背后,瞪大眼睛:“那是什么?”

年幼的男孩抱着篮球,抬头看向建筑物的窗户,那里正发出奇怪的光线。

他钻过铁丝网的缝隙, 朝自己家跑去,还没有来得及靠近,就被几个人挡住了去路。

那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,他不认识,跟在男人身后的两个女人手持长矛,让他不敢靠近。剩下那个人他见过,那是他父亲在美国认识的朋友,山姆叔叔。

山姆叔叔朝他点点头,然后对那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说:“这就是那个孩子。”

他盯着那个男人的脸,觉得有一点熟悉,他的五官和父亲有些相似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他想起父亲嘱咐过,在这里要使用他在美国的名字,于是回答:“埃里克。”

那个男人仍在打量他,表情中带着犹豫和迟疑,这让他对现在的情况非常困惑,于是用眼神询问山姆叔叔,却发现山姆叔叔眼眶湿润,似乎非常紧张。

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过后,那个穿制服的男人最终牵着他的手,将他带上一架他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的飞船。

“我是你的伯父,你父亲的哥哥,我要把你带回你的故乡,”特查卡交给他一枚戒指,那是他父亲的戒指,“戴上它吧,这是你的了,尼贾达卡。”

/

瓦坎达和美国很不一样。

尼贾达卡只在父亲的描述中想象过故乡,那里繁华又和平,他的祖祖辈辈生活在那块土地上,建立起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国家。

他问父亲,自己什么时候能够亲眼看看,那些建筑和街道,那些武器和服饰,还有那些不同部落聚集在一起举行的仪式,他们的舞蹈和战歌……

父亲总是说,会有那么一天的,可是他从来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天。

那些睡前故事听得越多,他越是对故乡充满向往,他能感觉到父亲也和他一样。也许在父亲的梦里,他们在看着同一轮落日。

父亲说,来到美国是他自己的选择,他没有为这个选择后悔过,他在远离故乡的地方,为自己的同胞而战。

“父亲呢?他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?”

特查卡和祖厉对视一眼,“他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去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祖厉又露出那种紧张又悲伤的神情,他坐在尼贾达卡旁边,说不出话。

“他要留在美国,继续他的工作,但是你不用跟着他满世界跑,你可以留在家乡,和你的兄弟姐妹一起生活。”

这听起来不错,但尼贾达卡还是想当面跟父亲道别,特查卡告诉他,他的父亲比他先一步离开,要前往另一个城市。

“他要执行一项很重要的卧底工作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跟你联系,所以他让我好好照顾你。”

特查卡说的是真的,在这之后的十几年,尼贾达卡在瓦坎达得到了和特查卡两个亲生子女一样的待遇,被照顾得很好。

而他的父亲,再也没有联系过他。

/

尼贾达卡第一次见到特查拉,就感觉他和其他孩子很不一样。

这份独特之处并不仅仅来自于他的身份,虽然他的身份的确很特殊:瓦坎达的王子,未来的国王。

他总觉得自己见过特查拉,但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,他说不清楚。按特查卡的说法,这就是血缘的力量,他们注定会互相吸引,成为最好的兄弟。

特查拉对他的到来非常欢迎,他一直想要一个弟弟,自己动手收拾卧室的衣柜,给尼贾达卡腾出地方,再挪开床头柜,又搬进来并排放着一张小床。

尼贾达卡开始与另一个同龄人朝夕相处,白天他和特查拉一起上课,在沙地里拿着棍棒学习格斗术,在玩耍时间,堂兄带着他在草地和砂石上赤脚奔跑,在集市里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被涂上奇怪花纹的木雕玩偶。

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很快适应新的环境,但是在特查拉的陪伴下,他一点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手足无措。通过特查拉,他和这块土地几乎是一瞬间就建立起了联系。

长辈们非常欣慰,唯一有点小情绪的人就是他的堂妹,苏睿。她不满意两个哥哥总是不带她玩,他们偷偷跑去探索的那些悬崖和瀑布,她都没有去过。

于是两个男孩每天都要抽一段时间来找苏睿,看她展示自己的新实验:改良遥控飞机的操作手柄,让飞机的飞行路线更加灵活。

特查拉和尼贾达卡非常配合地疯狂鼓掌,苏睿信心大增,决定下一步就要搞来一架真正的飞机拆开研究。

尼贾达卡知道自己的堂兄未来会成为一个国王,而苏睿公主或许会成为一个科学家。自己呢?他会成为一名瓦坎达的战士,也许会像父亲一样,到其他国家当一个卧底。

“毕竟我有美国口音,”他对特查拉说,“这可不能浪费。”

他常常会想起父亲,猜测他是否正在美国某个城市,某个隐蔽的街区,做那些危险又必要的工作。

他第一次被特查拉带到那个悬崖上,看着父亲口中提到过无数遍的风景,心想,父亲小时候也和我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吗?

/

尼贾达卡和特查拉一直住在同一间卧室,把两张小床靠在一起入睡,直到他们进入青春期的某一天。

特查拉的手环住他的胸口,大腿抵着他的膝盖窝,那天早晨他睁开眼,觉得有一点不对劲,转过身就看到特查拉憋得通红的脸,于是打着哈欠说了句早安。

特查拉没有回应他,他的表情僵硬,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,直到尼贾达卡伸手向后摸去,才仿佛被按下快进键一样从被窝里弹起来,飞速冲进厕所。

尼贾达卡当时还以为是他前天晚上喝多了水,早起尿急。

从那一天起,特查拉就把他们的小床拉开了。不仅如此,他偶尔会在自以为尼贾达卡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盯着他看,一旦视线交汇就慌忙低头,或者假装是在看其他方向,让尼贾达卡一度非常迷茫。

特查拉这是出什么毛病了?

接下来的一个周末,特查拉和他去野外露营,随便去看瓦卡比养的犀牛。那些犀牛被套上铁甲,体型庞大,但是在主人面前显得非常温顺。他们趴在栏杆上,看着瓦卡比训练犀牛听从号角的指令,然后一个女人走到他们身后,向他们问好。

那是朵拉侍卫队的队长奥克耶,有传闻说瓦卡比暗恋她很久,正准备追求她,但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
“嘿,瓦卡比!看看谁来了?”尼贾达卡朝他喊。

瓦卡比回头张望,在看到奥克耶时愣了一秒,放下号角朝栏杆跑去,甚至差点踩到前面的一坨犀牛排泄物。

尼贾达卡搂住特查拉的肩膀哈哈大笑,瓦卡比满脸通红的样子看上去有一点傻乎乎的,那个表情总感觉在哪里见过。他抬起头,看见同样满脸通红的特查拉,正用那种别扭又认真的眼神和他对视。

哦,尼贾达卡心想,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。

然后他的脸颊也慢慢红了起来。

/

尼贾达卡满十六岁的那一年,特查卡同意了他的请求,让他加入外派卧底的队伍,前往美国,他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。

特查拉很不情愿,在他走之前,一直追问他要离开是不是因为上个月的那个吻——如果尼贾达卡觉得现在进展太快,他可以让一切慢慢来的。

“当然不是这个原因,”尼贾达卡亲亲他的脸表示安抚,“你以为我是想逃避你? 那根本不可能。”

在瓦坎达的日子很美好,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。但是,一想到外面的世界里,他们的同胞正在受苦受难,他就没有办法无动于衷。

“我的父亲曾经为帮助更多人而离开瓦坎达,现在我也想做同样的事。”

他做到了,并且做得很好。每次他在任务间隙回到瓦坎达,和特查拉尽情腻歪一段时间之后,都会被要求留下来。

要拒绝一个想尽办法撒娇的猫科动物,在那些毛茸茸暖呼呼的磨蹭中保持清醒,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。

但是他不能留下,在他为父亲报仇之前,他不能停下来——在尼贾达卡从事卧底工作之后,特查卡终于告诉他,这么多年父亲一直没有联系自己的原因。

“尤利西斯·克劳,”特查卡说,“杀害你父亲凶手的名字。他盗窃了瓦坎达的振金,你的父亲原本想要阻止他。”

尼贾达卡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几年,为了接近克劳,扔掉一切通讯设备混进一个走私小队,在深山老林里运送货物,等待接头人的出现。

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,虽然花了他两个月时间,这次的接头人也不是他想等的那个,但他最终得到了克劳的线索:下一笔交易的地点在韩国。

这只是一个大方向,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。他准备下一步给自己制造一个新的身份,在返回途中,遇到了特查拉的飞船。

这很不寻常,特查拉从来没有这样特意出来找他,就为了带他回瓦坎达一趟。

他看见特查拉穿着一身黑色的制度,摘下头套,朝他走过来。眼前的男人和他童年记忆中那个挡在面前的人重合了,那件制服让他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。

“出什么事了?”

特查拉把他抱进怀里,头靠在他的肩上,“我父亲死了。”

/

尼贾达卡并不太会安慰人,他只能尽量陪在特查拉身边,让他感觉不那么孤独,就像他刚来瓦坎达时特查拉对他做的一样。

加冕仪式的规矩很多,他陪着特查拉一遍遍确认。他记忆中那个小胳膊小腿的男孩,已经长成一个肌肉线条流畅的男人,尼贾达卡看着一位长辈在查特拉的胸前和脸颊抹上花纹,再递给他面具和武器。

今天是挑战日,然而按理来说,不会有人想挑战特查拉的位置。苏睿等得不耐烦,直接念叨能不能早点结束这个过场,但尼贾达卡一点也不着急,他希望特查拉能多享受一会儿属于他的时刻。

再说,他这身装扮还挺好看的。

然而接下来搅局的人就出现了,那个叫姆巴库的挑战者看起来信心满满。尼贾达卡心想,没关系,如果特查拉输了,我就去挑战那个白猿,赢了他之后再故意输给特查拉,小意思。

幸好查特拉的格斗技术到位,省了尼贾达卡不少心思。在晚上的庆祝宴会上,特查拉摸着尼贾达卡手上的戒指,“接下来还有一场仪式,但我还没有做完所有准备工作。”

他放下酒杯,握住尼贾达卡的手。

“我已经查到克劳的动向了,我和你一起去找他。我会把他的死亡送给你,”他看着尼贾达卡,朝他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:“当作新婚礼物。”

/

“我怎么了?”

尼贾达卡在苏睿的实验室里醒来,躺在一张治疗椅上,大脑迷迷糊糊,胸口闷痛未消。

特查拉站在旁边,握着他的手,“你中弹了,昏迷了一天,但是苏睿保证不会让你留下任何后遗症。”

他隐约记得,自己和特查拉一起前往韩国,在赌场内找到克劳,又追到公路上,自己举枪和他对射。

克劳死在了他的枪下,他只记得这个,然后就是一阵漆黑,和仿佛挣脱不开的梦境。

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”尼贾达卡揉了揉自己的双眼,“非常奇怪,但又感觉很真实。我梦到……”

他停下来,特查拉坐到他身边,“你梦到什么了?”

尼贾达卡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童年在美国的公寓,怀里中弹的父亲;异国他乡的战场,永无止境的杀戮;将皮肤撕裂,放出鲜血,注入泥土;悬崖上的复仇,国王的项链,最终的决战,从胸口缓缓拔出的利刃……还有瓦坎达的夕阳。

和他见过的所有夕阳都不同,他一秒都不舍得错过。那是他见过的最后一幅画面,他只想一直这么看下去,把这幅画面带进坟墓,带进彼岸,带进来生。

特查拉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,他看起来还有一些晕晕乎乎,似乎在仔细整理着头脑里的记忆。

苏睿,特查拉在心里默默念叨,你最好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有把握。

最后尼贾达卡摇摇头,笑了起来:“没什么,那只是一个梦。我猜,当你重伤昏迷,濒临死亡的时候,你的大脑总会产生一些疯狂的梦境。”

我会把特查拉推下悬崖,和苏睿真刀真枪地互殴?这梦也太乱来了。

梦里那个面具倒是挺好看的,以后有机会照着那个样子弄一个。

“特查拉,现在是什么时间?”

“晚饭时间,你醒得正是时候。”

尼贾达卡试着站起来,他觉得自己的体力正在恢复,但还是扶住了特查拉伸过来的手。

“我不饿。带我去散个步吧,就去老地方,你说呢?”

特查拉看向苏睿,她坐在不断分析着数据的电脑前,向他们点点头。

于是他也笑了起来,“当然。”

他扶着尼贾达卡的腰,走出实验室,走向通往悬崖的小路——现在正是日落时分,凉风习习,云霞满天,在那里,他们将看到世界上最美的夕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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